AI盈利困局之下旷视科技的“硬核之路”

文 / 王家宝、蔡业旺、云思嘉

近年来，数字经济已成为推动中国经济发展和生产力跃升的关键引擎。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数字经济更是被首次以“独立段落”的形式提出，凸显了其在国家战略中的重要地位。在这股数字经济蓬勃发展的浪潮中，以人工智能（AI）为先锋的新兴数字企业，无疑成为了社会进步的重要驱动力。

据赛迪顾问发布的《2021-2022年中国人工智能产业发展研究年度报告》显示，预计到2022年，由AI带动的行业应用综合解决方案服务市场规模将高达1.7万亿元，这一数字充分展示了AI产业在中国的巨大潜力和广阔前景。事实上，近年来中国的AI产业已经迈入了高速发展的轨道。据IT桔子《中国人工智能创投数据报告》统计，截至2021年底，中国的泛人工智能公司数量已经激增至7362家，形成了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繁荣景象。

然而，尽管前景光明，但盈利问题始终是AI企业面临的一大挑战。由于应用场景的碎片化、研发投入的巨额投入以及市场需求的差异性大，许多AI企业陷入了低利润、高成本的困境。但这并不意味着中国的AI产业已经陷入低谷。在经历了初期的快速扩张和阵痛之后，中国的AI产业正逐渐步入独角兽的精英化时代，一批具备竞争力的AI巨头正崭露头角。其中，被誉为“AI四小龙”的商汤科技、云从科技、依图科技与旷视科技等四家公司，凭借各自的技术优势和发展战略，已成为业内的标杆企业，引领着AI产业的发展方向。

作为“AI四小龙”之一的旷视科技，其发展历程尤为引人注目。在上市注册过程中，旷视科技历经波折。早在2019年8月，公司就计划在香港上市，但两个月后因被列入美国商务部实体清单而遭到港交所的问询。尽管公司在同年11月就相关问题进行了回应，但最终还是未能获得港交所的认可，上市计划宣告失败。然而，旷视科技并未因此气馁。2021年9月30日，经过上海证券交易所科创板上市委员会的审议，旷视科技成功递交了注册申请。然而，在2022年3月初，上市委员会又就公司两次招股说明书存在的差异以及涉及的敏感数据进行了二次问询，并暂停了上市注册进程。经过两个多月的沟通与解释，上市委员会在5月16日重新恢复了旷视科技的发行注册程序。这一系列的波折与努力，彰显了旷视科技对于上市的坚定决心和不懈努力。

旷视科技之所以能够在动荡的AI产业格局中重获市场青睐，离不开其对市场趋势的精准把握和业界领先的AI科研与工程实力。公司利用这些优势，成功打造出了软硬一体化的AIoT产品体系，为不同行业提供了先进的解决方案。同时，旷视科技还在积极探索破解AI盈利困局的方法，通过加速AI技术在更多应用场景的商业化落地，持续为客户和社会创造价值。这种前瞻性的战略眼光和强大的执行力，使旷视科技在AI产业中脱颖而出，成为引领行业发展的佼佼者。

旷视科技，由印奇、唐文斌和杨沐三位志同道合的创始人于2011年携手创立，最初以游戏开发为起点，推出了一款备受欢迎的在线游戏，吸引了大量玩家的目光。然而，受限于初创阶段的资源紧张，这款游戏虽然拥有可观的下载量，但在市场推广和后期运营上遭遇困境，导致收入微薄，难以支撑公司的持续发展。

面对这一挑战，旷视科技毅然决定转型，汲取微软通过AI技术成功拓展市场的经验，将目光投向了技术研发的深邃领域。经过团队的深入钻研，他们成功掌握了视觉识别的核心技术。2012年10月，旷视科技推出了面向B端客户的视觉技术开放平台Face++，为企业客户提供了一系列前沿的视觉技术解决方案，正式踏上了AI技术的探索之旅。

随着4G时代的来临，移动互联网迎来了飞速发展的黄金时期。网络用户的数据交互速率得到了显著提升，为AI技术平台的进化迭代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动力。在这一时代背景下，旷视科技的AI技术产品也迎来了蓬勃发展的机遇。

得益于初创团队深厚的行业背景和前瞻性的产品理念，旷视科技在创立初期便获得了联想集团的首轮天使投资。随后的三年里，公司更是连续获得了创新工场、启明创投等知名投资机构的青睐，成功获得了千万美元级别的融资。这些资金的注入为旷视科技的发展提供了坚实的后盾，助力公司不断壮大，在AI领域书写着属于自己的辉煌篇章。

经过长达三年的潜心研发，旷视科技终于在2014年成功推出了其视觉解决方案的核心——“FaceID”。这是一款基于人脸识别的金融级KYC验证服务技术产品，标志着旷视科技在消费物联网业务领域取得了重要突破。同年，旷视科技与阿里巴巴集团建立了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基于“FaceID”这一核心技术，旷视科技为阿里巴巴旗下的支付宝提供了智能身份验证方案，极大地提升了支付信用服务的质量和效率。

在2015年3月16日的德国汉诺威IT博览会上，这一合作成果得以瞩目展现。阿里巴巴的负责人亲自为德国总理默克尔演示了蚂蚁金服的“Smile to pay”人脸识别支付技术，通过旷视科技的“FaceID”技术，仅几秒钟便成功识别了默克尔的面部信息，并购买了一张邮票。这一技术展示不仅令旷视科技名声大噪，也标志着人脸识别技术在支付领域的实际应用迈出了重要一步。

随后，阿里巴巴对旷视科技给予了持续的资金支持，助力其加快技术研发和业务拓展。双方的合作日益紧密，蚂蚁集团和阿里巴巴集团分别成为了旷视科技的第一和第二大股东。在支付宝的成功案例推动下，旷视科技在云端人脸识别技术方面的进展更加迅猛。至2018年，全国超过70%的安卓系手机，包括小米、vivo及OPPO等通讯巨头，都采用了旷视科技的技术方案来实现“刷脸解锁”功能。

然而，尽管在手机消费端取得了显著成就，但旷视科技也意识到这一领域可能存在的收益“天花板”。2018年，公司相关板块的收入仅为2.65亿元，远低于同年6.06亿元的研发投入。这一现状让旷视科技开始重新思考其软件技术平台的前景，以及如何打破当前的发展瓶颈。

与此同时，随着传统互联网巨头的逐步进入AI市场，旷视科技等原生AI企业的领先优势正逐渐受到挑战。面对更加激烈的市场竞争，旷视科技不得不重新评估其战略方向，思考如何在竞争中保持领先地位，并寻求新的增长点。

面对核心软件技术在手机消费端的营收瓶颈，旷视科技要做出战略选择：是继续深耕手机消费端的应用场景，还是投入资源去尝试新的应用场景落地。受合作伙伴阿里巴巴的城市智能化部署计划启发，旷视科技决定将AI技术引向城市应用场景。

城市场景对于旷视科技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纵然拥有强大算法技术与AI平台，也仿佛空有一身本领，却无用武之地。旷视科技无法像之前为手机厂商提供技术解决方案一样，将技术直接带入城市场景中。参照先前为手机厂商的服务历程，旷视科技决定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技术载体，即硬件设备，并结合已有的软件技术，迈向新的应用场景，实现延展与突破。

有了新的方向和计划之后，旷视科技迅速展开了相应的开发行动，以打造出新的硬件产品。2015年初，旷视科技决定投入硬件研发工作。仅十个月后，就顺利推出其首款智能硬件——MegEye C1全智能摄像头。同年11月，在完成了新产品发布的一个月后，旷视科技正式宣布进入城市物联网领域，“硬核之路”也正式开始。

城市物联网板块营收实现连年增长，从2017年的1.59亿元，到2020年的9.15亿元（如图1所示），迅速成长为旷视科技新的收入支柱。

2016年，天猫“双十一”单日交易额突破千亿元，将电商市场的商业可能推向一个新的高度。同时，这也向市场释放出一个信号——物流场景将会越来越大，物流履约系统日益复杂，物流智能设备与子系统不断增加，传统物流技术已难以应对现有的挑战。然而，这样的局面对于旷视科技来说却是一个别样的机遇。在旷视科技看来，AI能够为物流行业带来新的动力，因为AI能够不断进行学习与自我修正，当具备足够的算力与算法时，就能够更加高效地管理和协同各种类型的设备以及与业务紧密相关的物流系统。

在此后的2017年，旷视科技便宣布进入供应链物联网领域，次年收购了北京小孔科技有限公司，将之更名为北京旷视机器人技术有限公司，以物流机器人硬件切入供应链物联网业务，进一步推进旷视科技的“硬化”之旅。旷视科技还提出了新的产品理念，那就是“算法定义硬件”，即在公司的产品规划和设计过程中将“算法—软件—硬件”三大系统要素进行一体化的整合，打造出与应用场景相匹配的硬件载体。在供应链物联网模块中，旷视科技推出了AMR机器人、SLAM导航智能无人叉车、AI堆垛机等多款智慧物流硬件。

2019年，旷视科技发布业界首个AIoT操作系统“河图”。之后不久，企业的首席执行官印奇宣布将公司原来的“Face++”更改为“MEGVII旷视”。自此，旷视科技从单一人脸识别软件技术供应商向多场景“软硬一体化”的布局正式成型（如图2所示）。

2020年初，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席卷全球，对各行各业造成了深远影响。在封锁措施的影响下，线下市场遭受重创，消费者需求迅速转向线上，而激增的订单量则给物流行业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在这场全球危机中，旷视科技也未能幸免。

疫情首当其冲地冲击了旷视科技的新兴业务“城市物联网”。随着城市日常运作的减缓甚至停滞，该业务板块的营收在疫情初期的九个月内大幅缩水至4.61亿元，较2019年同期有显著下降。然而，旷视科技敏锐地捕捉到了线上消费激增带来的商机，特别是在供应链物流市场中的巨大潜力。

在疫情导致的人力短缺和订单激增的背景下，各大厂商急需提升供应链能力。此时，旷视科技前期研发的物流机器人成为了市场上的抢手货。首先向旷视科技抛出橄榄枝的是国药控股广州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国控广州），他们面临着巨大的药品配送压力以及人力短缺带来的仓库运营挑战。国控广州曾试图通过扩大仓库面积和增加人手来提高产能，但效果甚微且成本高昂。他们的自动化物流中心虽已运行多年，但在疫情和业务增长的双重压力下，其承载能力已达到极限。

面对这一挑战，旷视科技迅速响应，为国控广州量身定制了3A智慧物流方案。通过在自动化物流中心部署智能堆垛机、AI机械臂等先进设备，实现了箱拣的自动化。同时，引入“货到人系统”，让物流作业更加智能化和自主化。旷视科技还为国控广州安装了智慧物流系统的核心——“河图”，这是一个基于先进AI算法的机器人物联网操作系统。整个方案的成功部署，不仅提升了国控广州的物流效率和仓库产能，还将在未来五年内为其节省上千万元的成本。

国控广州项目的成功实施，让旷视科技在物流市场赢得了广泛赞誉。其AI物流机器人开始在各大物流企业的分拣仓库中穿梭，加速了货物的运输速度。在2020年的前三个季度，旷视科技在供应链物联网领域的营收达到了5367万元，是2019年同期的两倍之多。这一成绩充分证明了旷视科技“硬化”战略的有效性。

然而，随着订单量的不断增加和市场竞争的加剧，旷视科技也面临着新的挑战。为了寻求更大的突破和增长，旷视科技决定进一步加强在硬件层面的研发投入，并扩展产品线。他们发布了“算法定义硬件”系列产品，涵盖了中心计算机、门禁一体机、边缘计算盒与智能网络摄像头等，这些产品都融合了旷视科技的核心算法技术和软件服务。

通过这一“硬化”变革，旷视科技在算法技术落地应用场景上取得了更加丰富和广泛的布局。从2020年10月起，他们接连发布了7大AI+智能物流硬件新品，进一步巩固了其在硬件市场的地位。然而，这场变革也带来了持续且大额的亏损。尽管旷视科技在2019年突破了10亿元的营收量级，但其营业亏损也达到了惊人的水平，甚至在2020年超过了总营收。面对这一困境，旷视科技需要更加审慎地评估其战略方向和市场前景，寻找新的增长点和突破口。

（如图3所示）。

困境还不止于此。旷视科技还面临着增长乏力问题。2018年的营收增长181.19%，但到了2019年却跌至47.47%（如图4所示）。资本市场的质疑声向旷视科技袭来，旷视科技开始意识到亏损并不是最大的问题，因为维持前沿技术所需的高额研发投入能够得到资本市场的理解。真正的问题是亏损还换不来持续的增长，这是资本市场所不能容忍的。

旷视科技开始了成本削减计划。首当其冲的，便是作为其支柱的第一大业务“城市物联网”业务。作为软硬一体化的解决方案，其AI算法与操作系统等核心软件技术由公司提供，而像服务器与智能摄像头等解决方案中的硬件设备，旷视科技决定通过向第三方采购或者由ODM和OEM合作厂商代为生产。然而，采购硬件设备依旧没有解决高成本问题，利润还在下滑。

面对不断攀升的成本压力，旷视科技发现难以依靠自身来实现AI产品体系的商业闭环。2022年4月13日，旷视科技公开宣布将开展“AIoT生态合伙人计划”，该计划以“开放”为根本原则，面向全国招募生态合伙人，包括区域合伙人、行业合伙人、产品方案合伙人等，力图借助生态力量来推动AI产业的商业化落地。

不仅如此，在这一新的AIoT生态中，旷视科技对自己的定位是“既明确边界，又拓展边界”。明确边界，指的是未来旷视科技将会专注于AI技术能力的提供，包含AIoT解决方案和AIoT平台等；拓展边界，指会随着合作伙伴业务边界的延伸而延伸。通过该计划，旷视科技将为不同类型的合作伙伴提供AI能力、AI产品和AI算法等，并结合合作伙伴的行业资源、区域资源、硬件产品及生产能力等，针对性地完善其行业洞察能力、闭环交付能力、开发拓展能力，助力合伙人从“渠道型合作伙伴”向“能力互补型合作伙伴”转变。旷视科技与渠道合作伙伴的关系将从先前的上下游供应关系，向能力互补型关系转变，以弥补旷视科技当前的不足。

旷视科技认为，“向空间要效率”将成为企业数字化变革的关键。因为无论是企业还是政府机构，实现不同空间的数字化均面临着应用场景繁多、需求高度碎片化等痛点，为了适应各类AI需求场景，满足蓬勃的感知应用生态，亟需构建一套完整的“标准硬件+海量算法”的数字感知体系，以应对多变的数字信息环境。“向空间要效率”表明旷视科技试图继续提升对企业数字化转型的赋能价值。旷视科技此处的“空间”指的是将空间里的人、事、物三要素整合起来，打造成一个个数字空间。在这个数字空间中，重视人的体验、人的尊严。与此同时，旷视科技强调AIoT必须与具体场景、行业结合，这就要求AI企业与行业合作伙伴通力合作，共建AIoT生态，如此方能释放其真正价值。

旷视科技推出的“AIoT生态合伙人计划”，一方面是共享旷视科技的AI原生能力和合作伙伴的行业知识等。另一方面，以自身的AI算法、AIoT软硬一体化产品、人才储备等优势，与相关合作伙伴的渠道、集成、客户资源等优势形成互补，达成共研产品、共面直客、共创机遇、共享价值等共识，共同为企业空间数字化提供完整解决方案。“AIoT生态合伙人计划”的背后，是旷视科技AIoT生态合作方式、构建理念、落地姿势的转变，体现了其想通过技术、产品、能力的共享，最终实现价值共享，开启AIoT生态新未来的信心。

旷视科技希望借助生态治理加速AI技术能力的规模化拓展来突破发展的瓶颈。连年增速递减与巨额亏损之下，资本市场对旷视科技的耐心在逐步消磨殆尽，旷视科技需要尽快向资本市场证明新战略的有效性，以赢得市场的信任。

旷视科技毅然踏上“软件赋能硬件”的硬核征途，旨在破解AI产业盈利的瓶颈，挣脱资本束缚，重塑企业价值。然而，面对现实挑战，其前行之路仍充满未知。

“软硬”结合的一体化策略为旷视科技提供了拓展更多应用场景、发掘商业化落地新机遇的契机，有望为公司的业绩注入新的活力。但与此同时，传统IT硬件巨头如海威康视，也正悄然从“硬”向“软”转型，凭借稳固的通讯市场基础，结合AI技术谋求更大市场份额。旷视科技能否在这场“软硬”之战中脱颖而出，与传统厂商正面交锋，仍需时间来验证。

此外，同为“AI四小龙”的其他三大企业也在城市安防领域崭露头角，竞相发力。这无疑为旷视科技增添了新的竞争压力。然而，挑战与机遇并存，旷视科技正积极构建“AIoT”生态化布局，逐步展现出其独特的竞争优势。

在AI的浪潮中，旷视科技能否乘风破浪，突破行业盈利困境，实现真正的蜕变与突破？这不仅是旷视科技需要面对的问题，也是整个AI行业关注的焦点。让我们拭目以待，共同见证旷视科技的未来发展。